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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二回 互笞百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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乙休被說得臉色一滯,眼中猛地閃出兩道寒光,這一室就仿佛忽然到了冰天北極,寒的直教人身子發僵。旁人全都沒想到乙休竟會在這對一個峨嵋派的後輩發難,全都愕然的望了過來。不過徐清早知乙休脾氣,剛才說出那桀驁不馴之言就有所準備。身臨驚變不慌不忙,擡左腳往地上一踏,就聽“啪”一聲輕響,竟將乙休壓過來的‘勢’給擋在身外!

雖然乙休乃是前輩老仙,一身修為深不可測,但在精神力層面上,徐清也並非沒有一爭之力。徐清天生精神力強大過人,加之後天苦修不輟,度過‘小心劫’之後,其精神修為更加精臻。且乙休面對一個後輩小子,若使出全力打壓豈不大跌身份!

又見徐清面帶微笑,寶相莊嚴,強大的精神力全都聚在額間,仿佛成了第三只眼睛!因為前日在惡鬼峽曾與合沙道長的分神分庭抗禮,乙休乃是合沙道長的同門師侄,二者精神修為全都大同小異。徐清早有應對經驗,此番抗衡更是得心應手。

乙休不禁大吃一驚,心中暗道:“真是好厲害的小子!沒想到才幾月沒見,他竟有翻天覆地的變化。前些日傳聞他與易周、谷辰這些高手抗衡我還不信,如今看來只怕傳言不虛。尤其這強大的元神,竟比一些修煉數百年的高手還要強大!醉道人那廝也不知上輩子積了什麽陰德,竟收了這麽個弟子。”

說時遲,那時快,其實從剛才乙休發難,再到徐清悍然反擊,也只有電光火石的一瞬間。及至此時二人一個雙眼寒光爆射,另一個眉心神念化形,竟落得一個平分秋色的局面。不過那乙休終究是修煉千年的大乘者,徐清已全力出手,而他卻還有餘力。

就在乙休打算抖擻精神將徐清挫敗時,卻見對面的徐清竟露出了些許笑容。幾乎以此同時,就聽“啪!”的一聲脆響,隨即一聲嬌喝:“都給我住手!”韓仙子突發雌威,美麗的面龐中間自然流露出一股煞氣。

其實這早在徐清意料之中,此處乃是韓仙子的地方,她不可能坐視不管。此次霞兒乃是帶著徐清前來幫忙,代表的是峨嵋派,萬一出什麽事兩邊臉面都不好看。偏偏乙休根本就不考慮這些,更把韓仙子給氣的不行,這才著惱拍桌斷喝。

徐清趕緊見好就收,往後一退朝韓仙子施禮,道:“剛才晚輩失禮了,還請仙子恕罪則個。”

韓仙子也並沒多說什麽,瞟了一眼神色怏怏的乙休,又細細打量徐清,也不禁暗自驚愕,問道:“看你年紀不大,竟有如此修為,著實難能可貴。前翻雲鳳那丫頭來時就曾與我說過,有一個徐清大哥如何如何的好,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!”

徐清微笑道:“韓仙子過譽了,弟子可真不敢當,取得些許成就全憑師父精心教導,又憑上天不吝恩賜。”

韓仙子微笑道:“難得少年人能壓住心中的浮躁驕傲,看來醉道友真是後繼有人了!”說著又望一眼跪在地上的畢真真和花奇,覆又嘆道:“同樣是開宗授徒,莫非是上天懲罰未盡,怎就讓我遇上這兩個逆徒!”

那乙休一聽此言也不禁臉色微微一變,自然明白韓仙子所指為何。原來當初韓仙子曾對天發誓,不傷韓家同種族的性命,偏偏乙休見諸韓怙惡不悛,還因為大冥真人遺寶為難韓仙子。一怒之下把韓家子弟全數誅除,逼得韓仙子應了當初毒誓。修煉走火入魔險些廢了修為,雖然憑著多年功行勉強救回,卻必須白犀潭下的寒眼之中忍受地氣侵身之苦,數十年才練回修為。如今又提起天罰,顯然是心裏還在怨恨乙休。

徐清趕緊應道:“仙子此言差矣,弟子素有相面之能,我觀真真師姐心地坦蕩,疾惡如仇,且修為精臻,人才出眾,有此佳徒,仙子還有何悲嘆之理?”

其實哪個當師父的不喜歡聽人誇讚自家徒弟,韓仙子自然不例外,雖未應聲但眼角眉梢已現了笑意。不過在一旁的楊姑婆卻不愛聽了,道:“徐師侄此言差矣!畢真真肆意殺戮,多年來死在手上之人不計其數。更且此次妄殺好人,手段殘忍,說其心地坦蕩疾惡如仇只怕不妥吧!修真之人為人處世須有分寸,若殺戮無忌最終害人害己。”

徐清微笑不改,道:“原本前輩訓示,在下身為晚輩是不該駁斥。但話不說不明,理不辨不清。楊前輩若允,晚輩就再說幾句心裏話,若不允便也罷了。”

楊姑婆生性公正,素來最講道理,道:“你有話且說,我倒要聽聽畢真真肆意妄殺還有道理麽!”

那畢真真還以為這次鐵定完蛋了,沒想到初次見面的徐清居然會幫她說話。就見徐清躬身施禮,又朝韓仙子和乙休一抱拳,道:“若要說其中道理,晚輩還需先糾正一下剛才楊前輩的說法。前輩剛才說‘妄殺好人’,我覺此言不妥,應該說是‘妄殺友人’才妥。那虞重是不是好人我卻不知,但其師乃是前輩好友應該不假,否則前輩又會如此義憤填膺前來討個公道?”楊姑婆微微一楞,正想反駁卻聽徐清又接著說道:“即便再退一步說,就算那虞重人品不惡,真真師姐出手太重,卻也算不得什麽大事。”

楊姑婆立刻臉色一變,怒道:“此話怎講!如此大謬之言,若不說出個子午卯酉,我卻得上凝碧崖找醉道人好好問個明白,這徒弟到底是怎麽教的!”

徐清微微一笑,道:“楊前輩倒也不用上凝碧崖,直接問問乙休前輩即可。要說出手狠戾,妄殺無辜,恐怕那玄龜殿易家兄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。當初我家李英瓊、周輕雲二位師姐,路過玄龜殿就險些讓其殺人奪劍!其後更全無悔改之意,也不見他家長有何管教。其二人落難銅椰島,若能因此得了教訓,也許日後還能改正。偏偏乙真人還鼎力相助,倒是讓我思慮不明呢!”

其實徐清原本也不願與乙休為難,奈何這神駝上來就沒給好臉色,剛才還以突然發難。也把徐清脾氣給挑了起來,這才將矛頭直接對準了神駝乙休。雖然乙休強如天人,但其脾氣早被徐清摸透。其為人雖說任意妄為,實則做事並非沒有分寸,否則豈不早就成了邪魔外道。徐清料定跟這驢脾氣的人打交道,只要站住道理,加之自己峨眉弟子的身份,就算把神駝那羅鍋氣直了,乙休也無可奈何。

見屋內眾人望來,乙休也不知如何應對,活了千年還從沒人敢當面質問。他原本就與易周是過命的交情,那日見其孫受難,也沒多想就將其救下。沒想到因此讓徐清給戳到了要害,剛才訓斥畢真真那些話,豈非全都成了笑話。

然而徐清卻不知道這位楊姑婆就正是易周的夫人,易鼎易震的奶奶。雖然徐清也知道易周還有個老婆,但上次在玄龜殿楊姑婆並沒露面,徐清自然也不認識她。如今一聽徐清拿自己那兩個不肖孫子說事,楊姑婆的臉色一紅一白的。偏偏人家說那也全是事實,可笑自己還未能管好孫子,竟還有臉上這來給別人弟子告狀。

霞兒不禁一楞,暗自責怪徐清說話草率,覆又想起剛才介紹也只說了楊姑婆的名號,恐怕徐清還不知她的身份,趕緊解釋道:“楊姑姑莫要見怪,我這師弟少不更事,不知您乃是玄龜殿的女主人,出言冒犯還請見諒。”

這下也把徐清給嚇了一跳,常言道‘人怕見面,樹怕扒皮’,當面揭了人家短處總是不妥。訕訕笑道:“這!請恕晚輩說話唐突了,還請楊前輩原諒則個。”

楊姑婆擺了擺手,苦笑道:“罷了!剛才你只說了實話又哪來的錯,乃是我家教子不嚴,出了兩個惹是生非的孽障。此番若非他們一意孤行,將銅椰島上神樹撞毀,也不會引得乙道友與天癡上人結仇。”說罷又嘆了一聲“看來今日我是不該來的。”起身對韓仙子道:“那天癡上人雖然厲害,但你夫妻二人也不難應付,請恕我就先走一步。”

事到如今韓仙子也不好強留,畢竟人有臉樹有皮,剛才楊姑婆還在這侃侃而談,說什麽公平正義,又被人家當面揭了自家孫子的醜惡,就是留下也是大家尷尬。不過韓仙子對徐清並無怨念,畢竟人家是幫著她徒弟說話,而且說話也並非沒有道理。起身將楊姑婆送到門口,又回身看著規規矩矩跪在地上的畢真真和花奇,冷道:“哼!看來平日也真短了教育你們,給我上後山互笞百鞭!”覆又對霞兒徐清道:“勞煩二位師侄前去監視,旦有投機取巧,還要再加罰一倍!”

畢真真二人大喜,趕緊磕頭謝恩,知道今日之事算是了結了。雖然鞭笞也得受許多皮肉之苦,但對修真者來說已是相當輕的懲罰。乙休臉色一滯正要說話,卻見韓仙子冷臉喝道:“還不快去!”見妻子主意已定,乙休也無可奈何。

單說徐清與另外三女一同出了大廳,沒走幾步畢真真就停下朝徐清深施一禮,道:“剛才多謝徐清弟弟直言求情,否則只怕這次真難逃厄運。”又看了身邊的花奇嘆道:“還要連累師妹跟我受苦。”

徐清微笑道:“真真姐如此說話就太見外了,其實我也只是說了幾句實話罷了,可不敢居功。”

畢真真道:“大恩不言謝,若日後弟弟有什麽用得著的地方,只管來咱們白犀潭說一聲,我畢真真定然赴湯蹈火。”

徐清趕緊笑道:“真真姐這話可言重了!”

畢真真便也不再多言,又好奇的打量著徐清,道:“沒想到弟弟竟有那樣精深的修為,可笑剛才初見我還班門弄斧!不過你這次頂撞了真人,只怕……”不等畢真真說完就被花奇拉了一下,道:“師姐!趕快上後山領罰,萬一待會再有變化。”畢真真也覺自己失言,訕訕笑了笑道:“那就請霞兒妹子和弟弟一同過來監視行刑,免得再說我倆互相包庇。”

其實那韓仙子讓她們倆互相鞭笞,豈非就是暗示她們可以稍微包庇一下,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,不能點破了那層窗戶紙。走出了竹林仙舍又往後行去,不多時就到了一處山崖邊上。崖頭上一顆歪脖松樹底下擺了一張石桌三只石凳,石桌上還放著一副殘棋。不過畢真真和花奇卻不往崖頭走去,在中間往右邊一拐進了一個山洞。

山洞並不是天然的,而是在巖壁上開鑿出來,並不太深大約能有四五丈方圓。畢真真輕車熟路的就上石室最裏面把掛在墻上的蟒鞭取了下來,遞給花奇道:“此事因我而起,師妹皆是連累受過,本就不該受罰,你那一百下也算在我身上得了。”

花奇無奈的接過鞭子,也並沒多說仿佛早就習慣了。依著畢真真這性子,想必原來也沒少受罰。花奇揚手一抖鞭子,就聽“啪”一聲脆響,花崗巖的石壁上就被抽出一道白痕。石室正中還有一條石墩,畢真真屈身趴在上面,翹臀微聳,纖腰下榻,粉頸輕揚,只等受刑。那美妙的身子擺出這幅姿勢,任是什麽男人看了也不禁心弦顫動。

花奇正要揮鞭動刑,卻聽畢真真忽然叫了一聲“師妹等等!”又從那石墩爬了起來。一雙粉白的小手交相搓動,精細如玉臉蛋飛起兩抹春彩般的紅霞。又羞又怯的小聲道:“那個!徐清弟弟能否在洞外侯著,有霞兒妹子監看就行了。”

徐清微微一楞,又見那蟒鞭在墻上抽出的白痕,立刻恍然大悟。那蟒鞭一落畢真真立刻就得被打的皮開肉綻,且受刑之時不可以法力護身,身上衣服全是絲絹綾羅,不用幾鞭子就不能遮體。畢真真畢竟也是個女兒家,霞兒倒也罷了,徐清一個大男人,讓她如何能當。

徐清趕緊抱拳道歉:“呃!是小弟考慮不周了。”又瞟了一眼畢真真那曼妙的身子,心裏亦不由暗叫可惜,才轉身退出洞外。且不說那洞內如何鞭打畢真真,單說徐清出了山洞,初來乍到也無處可去,就想起剛才看見那崖頭的松下還有可坐之處。

徐清邁步行去,便坐下看那殘棋,對弈二人棋力全都不弱。尤其執黑先行者步步為營,幾乎沒出一點紕漏。白棋也不弱,占據兩角,突破中央,下的中正嚴禁。看其走勢應該一直伺機而動,只要黑氣露出破綻,立刻就要發動雷霆一擊。

徐清本來也是愛下棋之人,只是修真之後瑣事太多,便也無暇多下。自從上次勝了極樂真人,名揚天下之後,門中也沒人會跟他下棋。不過徐清也沒敢放下圍棋,生恐哪天極樂真人再來挑戰,若不能與之勢均力敵,豈非好讓人少興!

就在這時忽然對面精光一閃,神駝乙休竟已現身出來!徐清微微一楞,旋即恢覆常態,微笑道:“乙真人來了。”

乙休面色冷峻盯著半天才道:“你不怕我?”

徐清笑道:“我為何要怕你?”

乙休卻繃不住臉色,不禁灑然笑道:“看來你這小孩竟真不怕我啊!與你同輩的師兄,就算已修真上百年,見了我乙休哪個不是恭恭敬敬,生恐說錯一個字引我不愈。你有何倚仗敢屢次與我作對,莫非以為醉道人能保你?”說著又往行刑的山洞望了一眼,接道:“醉道人雖然靈氣十足,但終究比我還晚入道數百年。到了我們這等地步,全是資質絕頂之人,時間的差距幾乎不可能彌補。”

徐清微笑道:“乙真人的強大乃是天下人所共知,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自然也不敢懷疑。不過……”說到這裏他忽然稍微停了停,才盯著乙休一字一頓的說道:“乙真人再厲害又與我何幹?”隨手從棋盤上拾起一枚棋子又淡淡接道:“不做虧心事,不怕鬼叫門。憑我徐清乃是峨嵋派的嫡門弟子,只要我做事有理有據,任憑乙真人有通天本領又能奈我何?除非真人豁出一世英名,不講道理將我這小輩擊殺。”

乙休哈哈大笑道:“好個不做虧心事,不怕鬼叫門!莫非我老駝子竟成了半夜的敲門鬼?”旋即臉色一變,冷然道:“你可記住今日之言,若日後哪天做了天理不容之事,可得給我小心著點!”

徐清微笑道:“多謝乙真人提醒。”說著一指棋盤道:“若真人不棄,對弈一局如何?”

乙休笑道:“當日聽說你在碧筠庵勝了極樂,我就有心教領教你的厲害。”二人各拾棋子放入藤壺,待收拾妥當徐清微微一笑,就將手邊裝著黑子的藤壺推到乙休面前。乙休眉頭一皺,冷道:“你這是何意?”

徐清微笑道:“下棋乃是游戲,若無懸念豈不無趣?想必剛才那盤殘棋就出自真人之手,若以此棋力與我對弈,則真人執白全無一絲取勝希望。”

乙休脾氣也真怪,聽此狂言不怒反笑,道:“好狂妄的後生!我老駝子活了這麽大歲數就是不信邪,今日你執黑先行,此局你若勝我,則日後我可留你一次性命。”

徐清搖了搖頭道:“真人何必如此執拗?再說您那賭註也忒可笑,就算我贏了也註定用不上。”

乙休冷哼道:“你且說要賭什麽?”

徐清緩緩擡起左手,就見他食指忽然閃出一道淡青色光暈,緊接著餘下四指全都綻開淡淡光暈,青赤黃白黑五色正好代表天地五行。緊接著徐清五指往中間一合,五色光暈瞬間合成彩色混元真氣。再見他五指一分,又恢覆成五色光暈。

乙休不禁大吃一驚,挺身站起怒目而視,道:“你怎會我家的五行真氣!”

徐清只覺一股強絕天地的威壓蓋頂壓來,竟比那日在惡鬼峽所受威勢還強!此刻徐清無論如何也不能服輸,否則心神失守則一輩子也別想超越神駝乙休。趕緊收攝精神,凝聚元神,抱元守一,雙目一閉,運起峨嵋派修煉精神力的法門,直接隔斷所有對外感知。

那乙休真哭笑不得,心道:“我怎麽就碰上這滾刀肉!這小子竟比我還混!我這氣的夠嗆,他竟直接入定修煉起元神來了。大概這混蛋是看準了我顧著身份不會拿他如何,非但如此還得給他護法!否則萬一出點問題,日後傳講出去,豈非全得說我乙休恃強淩弱欺負後輩!”

其實徐清也是逼不得已,他既不想真把乙休激怒,也不願在乙休面前低頭,最後只能用這無賴法子。足足過了一個時辰,連霞兒她們行完鞭刑從洞裏出來,徐清這還沒醒了。只見畢真真已換了衣裳,身上倒沒見什麽傷痕,大約是用靈藥醫好了,唯獨臉色蒼白氣血虛浮才知剛剛受創不輕。三女四下一望,正見崖頭樹下,徐清與乙休相對而坐,卻不知這二人怎湊到了一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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